洪灾中，中国古水利工程为什么能屡现奇功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浅析中国古文明的生态价值观

    近月来，连续的暴雨使中国许多大中城市发生内涝，房屋被淹、交通中断、正常的城市秩序被打乱，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。而与此同时，在三面临水的赣州古城，却未出现明显积水，甚至没有一辆汽车被泡。当洪峰到达赣州时，儿童仍在城门口的水滩里嬉戏，买卖人在滔滔洪水边安然地做着生意，没有人担心洪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灾难……但此时，距赣州不远的广州、南宁、南昌等诸多城市却已成了被人们戏说的“东方威尼斯”水城。

    在众多大中城市惨遭水淹之时，为什么赣州古城却安然无恙？一套北宋时期建造的排水系统发挥了巨大作用。据史料记载，在宋朝之前，赣州城也常年饱受水患。北宋熙宁年间（公元1068年-1077年），一位叫刘彝的官员在此地任知州，规划并修建了赣州城区的街道。同时根据街道布局和地形特点，采取分区排水的原则，建成了两个排水干道系统，分别采用明沟和暗渠相结合的办法，将城内大小水塘连接起来，弯弯曲曲，形似篆体的“福”、“寿”二字，名曰福寿沟。水塘承担着储水调蓄作用，当雨水少时，它储水，滋润着土地与植被；当雨量大时，它纳水调蓄，起到缓冲作用；当水量超过容量，它又通过福、寿两沟连接城墙下部的水窗，将雨污废水顺畅地排入城外的江中。

    除此之外，修建在宋代的坚固的城墙也是一道极好的防洪堤坝，这样一防一放，保护着城区居民数百年安居乐业，不受水患之苦。

    在现代，如遇排水坡度不够，一般都考虑用抽水机抽水。而福寿沟则完全利用城市地形的高低差，采用天然流动的方法使城市的废水自然排入江中；为了保证水窗内沟道畅通和具备足够的冲力，采取了改变断面，加大坡度等方法,这样能确保水窗内形成强大的水流，足以带走泥沙，不致堵塞通道；在暴雨连绵，江水上涨超过出水口时，也会出现江水倒灌入城的情况，为此刘彝又在出水口处，“造水窗十二，视水消长而后闭之，水患顿息”。其工程设计之科学、规划之周全、工艺之精湛，令人惊叹！

    900余年来，全长12.6公里的福寿沟一直在胜任着城市的排水、防涝职能，维护着赣州10万旧城区居民的生活和安全。

    人们不禁要问：为什么现代城市的排水功能反倒不如生产力受限的古代工程？现代人使用了大量能源、机械，高成本地维护着系统运转，而古人的排水系统不用消耗能源就能长久使用。是现代人的科技水平、生产能力不如古代人吗？

    无论是北宋建造的赣州古城的排水系统，还是战国时期李冰主持建造的都江堰水利工程，都在以千年不衰的力量造福着子孙后代。这些令世界称奇的工程，除了结合当地地形、水文特点进行合理规划外，在他们心里，没有“面子工程”、没有不顾全局、不顾长远的追逐个人“政绩”之赘，恐怕是今昔差别的主要原因。这些古人不惜顶风踏浪、亲历实践、摸清地情水脉水势，掌握第一手资料；他们尊重自然、以不破坏自然为原则，乘势利导；他们充分利用自然功能转化矛盾、变害为利，使堤防、分水、泄洪、排沙、控流等环节相互依存，共为体系；他们将人、地、水三者高度协和的价值取向恐怕是古代人与现代人的最大区别！

    如今，有许多城市的护城河、湖泊、池塘、水渠，湿地，在近几十年的发展中已被渐次填平，原有的渗水、储水、涵养植被、保障地下水径流，及在城市遭遇暴雨时调节雨水容量，减少街道淹没的面积和时间等功能，都已被封杀。今人更崇尚用现代科技的手段去改造自然、代替自然。特别是在房地产开发、快速推进城市化进程中，为了从城区土地中获取金子般的价值，自然水域几乎全都变成了楼房、柏油路与水泥地，而新建的现代化设施由于失去自然的活性，加上追逐经济效益的最大化，产出的中看不中用的面子工程，在自然灾害中变得不堪一击，甚至有些还因为施工质量差、设计不合理而成为祸害！

    那些曾经为业绩增光的面子工程和违背自然规律的快速蛮干，不仅给人民生命财产带来巨大损害，还给环境造成极大负担。其难以消化的钢筋水泥砖石垃圾和能源消耗所产生的大量温室气体，会长时间残存在土地和大气层中，成为遏止气候暖化和恢复自然平衡的巨大障碍。

    如果把对资源消耗、能源浪费、环境破坏的成本加入计算，那么快速增长的漂亮的GDP指数一定会大打折扣！它不仅威胁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，还使社会的和谐稳定面临极大考验。党中央提出的以德为先；坚持科学发展观；建设资源节约型、环境友好型社会的指导思想，实在是应该认真践行、而不应该成为一句空话！

听说赣州古城里原有数百个水塘，近年来也有不少被填了、盖房了。新城区埋下了更粗的排水管，泵站里装配了马力强劲的抽水机。他们认为：即使没有水塘，也不过是多消耗点电就能把水送出去。不过，也有当地市政人员感叹，“幸好八境台公园的那口蓄水塘还在。” “今年的几场暴雨中，雨水总是先汇集到水塘，然后泵站才能直接从水塘里往江里抽水。否则，根本来不及排水！”

    水塘、河道、湿地都与地下水和千百万生态元素联系在一起，他们是地下的毛细血管，在更深的层面发生着协和作用。如果把池塘湿地都填了，不仅会影响自然生态的内在活动，还会引起小气候的变化。城市地面硬化，是造成“热岛效应”及引发城市集中暴雨的重要因素之一。更何况，在巨大的自然灾害面前，电力中断是常有的事情，抛弃或破坏自然的原有功能，仅靠人力、机械被动应对，怎么能解决根本问题？！经济发展必须要走人与自然和谐的道路，不侵犯自然，不干扰自然的正常秩序、不破坏生态功能；以爱心、和谐之心、兼顾之心承载一切，这才合乎天道。如果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来发展，只会使发展步入绝境，同时还要搭上人民的性命！毕竟环境是我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啊！

    我衷心祈望，人们能从老祖宗留下的丰厚遗产中吸取智慧、得到启发；我衷心祈望，发挥了卓越效能的赣州城古水利系统能长久、完好地保存下来。

王雅心 北京市环境保护监测中心 高级工程师

编辑：周子榆